台基厂、110路公共汽车、草场十条、黄门儿,这是儿时的我对姥姥的特有记忆,
它几乎等同于我的姥姥。
那时,我还很小,每个周日妈妈会带着我去看姥姥。从天桥坐上红黄相间的有着圆圆车头
的110路,经过拥挤繁华颇有些情调的前门大街,经正义路到台基厂下车,我们再弯弯拐拐
的穿过几条小胡同就到了姥姥家。当然,有时妈妈也会带着我从前门大街的胡同里直接穿过去。
记得妈妈为了让我这个小不点不觉得路途遥远,一路上给我指着墙上斑驳的路牌,
“草场头条”、“草场二条”“草场三条”……跟我说,一直数到“十条”就到姥姥家了。
我果然乐此不疲的数着,果然不觉得路途遥远,果然就到了姥姥家,“草场某某条”
至今都是我记忆中一段神奇的旅程。
晚上,妈妈会再次带着我再次穿越这些弯弯曲曲的小胡同回家。有小昆虫在幽暗的白色路灯下纷飞,
路上行人很少,胡同中人家的灯光有时也会洒在路面上,自行车偶尔叮铃铃的路过。
一路上妈妈会和我说着话,不知道是因为刚刚看完姥姥,还是古老胡同里的特有情调,
亦或是这幽暗的灯光,这一段当年看来长长,今日看来短短的路程,至今我都感到无比温馨。
姥姥家,住在一个有着超大木门的大杂院里,门大的可以开进一辆搅拌车,不过门已经没有了,
只留下一个大大的门框,我想这个大院里的老房子定有百年历史了。姥姥尤爱猫,
记忆中姥姥家有过一只大黑猫,全身乌黑,一对圆圆的大眼睛总是盯着我。
儿时,我很怕这只大黑猫,总觉得它很严肃,随时要对我发起攻击。
姥姥专门在门上给它开了一个洞,大黑猫每次都是我行我素,来去自如。
姥姥喜欢我,每次我去总是把好吃的塞给我,把好东西留给我。有时只是花生和糖果,
有时只是钥匙链和画片,但从姥姥拿出的地方,我知道她是特意等我来留给我的。
姥姥没有文化不识字,我淘气的时候姥姥总叫我“小兔羔子”。
那时我只知道这不是什么好话,不懂到底什么是“小兔羔子”,
今天的我再想想“小兔羔子”,倒觉得,姥姥很可爱,因为小兔羔子一定毛茸茸,
惹人爱!也许这便是那时姥姥心中关于我的刻画。
姥姥家附近有个叫黄门儿的副食商店,至今我都不知道那个地方为什么叫做黄门儿,
我只知道黄门儿有好喝的酸奶,有好吃的小碗儿(姥姥对于冰激凌的叫法)。
所以姥姥经常带着我去那里给我买,记忆中姥姥一次给我买回当时还颇为少见的果肉酸奶时,
打开后说,这里面怎么都是脏东西?还把果肉一点一点的都拣了出去,
我在一旁傻傻的看着,那时果肉对我来说没有概念,只要有好喝的酸奶就行了。
时光在流逝,我在一天天的长大,姥姥在一天天的变老。姥姥除了我这个外孙,
相继还有了两个孙女,可我感觉,姥姥对我这个外孙仍然拥有着不一样的情感。
今日,再去姥姥家的时候,姥姥仍会向20多年一样,
拿出好吃的和他所特意给我留下的小玩意儿。不同的是,这些已经不会再吸引我,
我不会像儿时那样兴奋与期待,更多的是客套的笑容代替。
我有了儿子,姥姥也终于见到了她的重孙子,此时,姥姥见到我,
会把她给她重孙“珍藏”的玩具硬塞到我的手里。我不知道这是姥姥从哪里得来的,
虽然那就是个普普通通的荧光棒;虽然它有点旧,有点脏;
虽然她那只有十个月大的重孙并不会玩这等玩具。但这镜头让我回忆起20年前,
这与20年前,姥姥给我留下好吃的专等我去,然后塞给我如出一辙,姥姥在用同样的方式继续爱着我。
如今,110路公共汽车已经换了好几代,早已不再是红黄相间、圆圆的车头了。
草场十条、黄门儿,也在拆迁中永远的从地图上消失,
我已经无法从今天的旧地摸索出当年的姥姥家。唯独“台基厂”公交车站还在,
这便成了我对于姥姥可搜索到的仅存记忆。如今每当我路过这里总会遥望一下,
期许能从点滴的遗留中搜索到儿时的记忆,但景物却从没给我些许的安慰。
我知道,儿时那段数数的一二三……条记忆;那段长长的,弯
弯曲曲的灯下温馨旅程已经渐行远去,遥远的已经让我的记忆开始模糊。
当物已不是人已非,我仍在留恋,我的千言万语化作无语,真的希望你仍在这里!
——谨以此文纪念我逝去的姥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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